邵煜回到住处,他摸了摸怀里的钥匙,正打算开门,冷不丁看到门前站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在国子监读的同窗张羡之。
邵煜舒了口气,笑道:“羡之兄要来,怎么不说一声?”
张羡之拎起手里的酒,朝邵煜示意了一下:“本想带着你最喜欢的三阳酒来找你喝两杯,谁知道你不在,真是让我好等!”
张羡之走上来,无比熟稔地用空着的手搭上了邵煜的肩:“老实交代,去哪儿了?”
邵煜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个羡之兄,初见时觉得彬彬有礼的一个郎君,没想到熟了之后能这么热络。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含糊道:“就是去东市逛了逛,没留神回来晚了。”
郑嫣的新宅离东市不远,他的确是从那边回来的。
“逛东市还能空着手回来,而且一身酒味儿?”张羡之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有些皱眉,“煜弟,你不会是不学好,去逛花楼了吧?”
邵煜连忙摆手:“哪里的事!小弟的为人,羡之兄还不清楚吗?”
张羡之轻哼一声:“量你年纪这般小,也不敢。”
两人向前走去,邵煜摸索着把院门开了,张羡之直接把酒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笑道:“行了,来再陪我喝两杯!这次考得不错,等后年春闱,咱们可得较量一番!”
张羡之前年就中举了,一直在等会试,曹公对他和邵煜都寄予了很大希望。
邵煜连连应是,他到厨房去,端出来清洗干净的酒具,分别给二人满上。
月光下,两个少年人举杯对饮,目中满是灼灼的光。
……
这次秋闱,考中第一名解元的,竟是郑嘉禾那个异母弟弟王桓。
这出乎了郑家所有人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郑嘉禾的生父王崇智在当年中举时,章也是不错,他若悉心培养王桓,又千辛万苦把王桓塞进国子监读,那有这个成绩,倒也不算太过离谱。
郑嘉禾吃席回来的第二天,王崇智带着王桓入宫
求见,郑嘉禾虽然不喜欢他们,但王桓高中解元,还是让郑嘉禾高看了他两眼,她像勉励所有新科进士一样,鼓励了王桓几句,并让他好好读,以准备后年的会试。
王桓受宠若惊,拱着手连连谢恩。
郑嘉禾又让琉璃去房挑了几样东西,送去他们在长安城的家中。
王桓再回到国子学中时,就底气十足了,也被重新调到了国子学中最好的、由钟博士与曹博士授课的那个班。
邵煜上课时看到王桓,不禁愣了一下。
下学后,张羡之与邵煜结伴而行,王桓跟了上来,主动向他们打招呼:“张兄!邵兄!”
两人转过身去,张羡之道:“王兄,我们都比你小。”
“……”王桓挠了挠头,一笑,“那不是不知道嘛。我看你们每日下学都要一起,再去竹舍学一会儿,不知我能否与你们一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邵煜正准备开口拒绝,张羡之道:“自是可以。”
邵煜只好闭嘴,与他们一起去了竹舍。
等王桓不注意到时候,他悄悄拉过来张羡之,问:“为什么要跟王桓一起?”
张羡之说:“他的身份不好得罪。”
邵煜道:“可是太后根本就不待见他!”
郑家一天屹立不倒,王崇智与王桓父子都一天不可能翻身。更别说太后娘娘的生母郑嫣还活着——王崇智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郑嫣,郑嫣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张羡之回头看了眼,确认王桓离他们远远的,听不见,才说:“那是以前,现在他是解元了,太后向来爱才,前几天还在宫中见他赐他财物,以后如何,可真说不定。”
邵煜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只好作罢。
……
转眼到了年关。
长安城又开始热闹起来,甚至比以往几年人都要多。这是因为太后娘娘下令,让从两岁到七岁的宗室子到长安城朝拜皇帝,太后要考察这些宗室子是否聪慧、活泼,好选来做皇帝伴读。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不少宗室亲王、郡王已得到
消息,小皇帝似乎脑子有点问题,太后要从宗室子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当下一任皇帝了。
这传言一出来,不少家中有符合年龄要求的孩子的,都积极地带着幼子上京了。也有不想参与这种事的,只需向朝廷上,找个借口说不能来长安朝拜,太后也会允准。
总之全凭自愿。颜慧对这些宗亲的名册进行归类整理,发现来到长安、符合条件的宗室子竟有近百人。
按照亲缘关系,首先排除掉与先帝同辈分、甚至比先帝辈分还高的——郑嘉禾当然不可能给自己挑个长辈回来。即便如此,剩下的宗室子也有四十多人。
杨昪步入蓬莱殿,看到郑嘉禾正歪在榻上,身上盖着一个小毛毯,手里拿着那些宗室子的名册翻看。
这其中既有血缘关系非常近,仍有着亲王、郡王爵位的,亦有那些血缘已经非常远,近乎与平民无二的。
大魏立国三百余年,宗室势力还是很庞大的。
杨昪坐到榻边,摸了摸郑嘉禾露在外面的手。
“倒是不凉,”杨昪说,“这几日天冷,得多注意些。”
郑嘉禾点了点头。她已经吃了王太医一年多的药了,手脚冰凉、体虚等症状都有所好转,她在尽量变得和健康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