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冲淡一切,铁蛋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可能在他那心灵深处埋藏着这么一段沉重的记忆,但老赵家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起一点波澜。
三月底村子里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一大早,咣咣的铜锣声响,打破了村庄的平静,像一道一道催命符一样重重地敲在人们心上。
“所有人都赶紧到村口大槐树下集合。” 街上传来里正的大嗓门。
幸亏老赵家离得不远,就我这走三步休两步的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便让二栓他们先走,小花扶着我随后就到。
我还不是来的最晚的,后面有几个互相搀扶的最后才到,还有直接背过来的。呼啦啦这一百多户的男女老少将大槐树下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见人基本到齐,一衙役便开始讲话:“咱们新来的县令蔡大人,一上任就要为民办事,为解决开春以来,雨水少的问题,蔡大人决定要兴修水利,准备挖一条水渠,将镇上的黑河水引到下辖的各村,用于浇灌田地。所以,从下个月开始,各村各户都要出一人服徭役,期限为一个月,卯时上工,酉时收工,午时管一顿饭,每日工钱2,不用自带工具,到时统一发放。还有不清楚的吗?”
下面有村民小声问:“家中不方便出徭役的,可以找人代替吗?”
那徭役笑着说:“蔡大人体恤百姓,说,以后服徭役可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按照自身能力安排干活。家中实在是无法出工的,也可找人代替,或交500免役。”
那衙役又对里正说:“最晚后日一早将名单送到县衙来,到时还要给各村指定干活地点呢,别耽误了。”
里正连连称是是。
那衙役一走,大家都连连唉声叹气,哎,咋办,又不能不去,赶紧去想办法吧。
家中劳力多的,孩子多的,随便派出一人就行,就怕那家中无儿无女又年迈的,还有像王寡妇那种家中无人还带着孩子的,掏钱也掏不起,只能想办法找人代替了。
一回到家,老太太就抱怨说:“哎,这一春天的野菜算是白挖了。”
二栓说:“娘,没有必要花那500,我去吧,大哥还得忙着春耕,家里离不开他。也就一个月的事,管饭还给发工钱,在哪做工不是做。”
老爷子想了想说:“衙门的徭役可不好干,那就辛苦你了。”
“没事,爹,我还年轻,有的是力气。”
回了屋,二栓对我抱歉地说道:“媳妇,对不起,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我就私自决定了。你现在月份大了,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可我却不能在你身边。”
我宽慰道:“没事,这个家你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一天也不是见不到面,早上走,晚上回,我就当你是去镇上做工了。况且家里还有小花照顾我,铁蛋也一直陪着我,你就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
铁蛋还在旁边信誓旦旦地说:“爹,我在家会好好照顾娘的。”
二栓摸摸铁蛋的脑袋,欣慰地说:“好,你娘就交给你了。”
500,对于老赵家这平时有收入来源的人家都觉得肉疼,更别说其他人了,所以不方便去的找人代替是最好的选择。
二栓报名回来后,我八卦地问道:“那王寡妇家报的是谁的名字?”
二栓答道:“好像是本家出了个人代替去的。”
我虽不知道这王寡妇是怎么说服跟她闹得不可开交的本家,同意抽出一人代替她去服徭役的,但也能想得到,肯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哎,这世道,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生活不易呀。
村子里到处都乱哄哄的,想不到里正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过来串门。
老爷子说:“都忙完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里正唉声叹气道:“唉,都在那吵吵,吵得我脑仁疼,我就让我那大儿子帮我盯一会,我出来透透气。”
里正每次来,老赵家都全体作陪,主要是村子里消息闭塞,只有里正经常去镇上,还跟衙门打交道,知道的消息肯定不少。
我问里正:“里正叔,你知道咱村挖水渠的地方在哪吗?是各村自己挑选的,还是衙门给指定的?”
里正回答道:“肯定是衙门给指定的,那要是各村能自己挑选,那还不是都紧着离村近的地方挑,那还不乱了套。”
那既然是衙门给指定,这其中就可以大做章了。
我又对里正说:“里正叔,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给咱村弄一个离家近的地段。”
老爷子也说:“族长家小儿子的那个连襟不是在衙门做事,可以走走他的关系。”
里正说:“那我赶紧去找族长商量商量,实在不行从村里公账上出点钱打点一下也行。”里正风风火火地走了。
又过了两日,里正又来了,一进门就说:“哎呀,赵根大哥啊,这次可多亏了你们的提醒。你不知道,要不是咱提前打点好了,得被派到离村可远的地方呢。你说说,干一天重活,又吃不好,再来回跑两个时辰,那还不把人给累坏了。这下可好了,咱是排在大关村后面的,我跟着去看了一下,那地就离咱村半个时辰。对了,你家水田好像也在水渠征用土地范围内,下午衙门人过来画线时,你们跟着一块去看看吧,别到时真的占到你家的田地。”
老太太一听急了眼:“咋挖水渠还能占到我家的地?”
众人都大吃一惊,老爷子吩咐大栓、二栓下午先早早过去守着,随后等衙门的人过来了他再一起跟着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下午几人很晚才回家,老太太赶紧上前来问:“线画好没,是不是占着咱家的水田地了?”
老爷子喝了口水,缓了一口气说:“还好,那水渠也就一丈宽,占的不是很多。”
“那衙门有啥说法没?说占用就占用了。”
“衙门只说,这水渠挖出来,渠两边的田地最先受益,还想要啥说法?”
老太太闭了嘴,既然衙门都这样说了,那是一点补偿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