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的大臣们迅速入宫,立在含元殿阶下,面色焦急地讨论着。
少顷,太后娘娘便从一侧走出,至高位上落座了。
大臣们看到太后面色沉静,并无慌乱,不禁心神稍定。
兵部尚出列,拱了拱手:“太后,如今秦王战死,我大魏军心大乱!当务之急,还应速速任命新的行军大总管代理军事,以免耽误战事!”
“朕意由朱继成朱将军暂代行军大总管一职,诸位觉得可行?”
郑嘉禾目光微垂,在阶下大臣们的身上扫视一圈,得到他们默认的态度之后,又道:“但此次战败实在蹊跷,大理寺,兵部,刑部——”
郑嘉禾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吩咐:“朕要你们立即去往并州,查明真相,并寻找秦王下落。”
她抬目望向殿外明朗的晴空:“没见到尸身,谁也不许说秦王已经死了。”
传信兵传来的奏报中,只简单陈述了并州外一役战败的事实。郑嘉禾是在几日后,才看到了朱继成将军亲笔的详细奏报。
朱继成在出事之后,当即带人去搜救了,在距离并州城有三十里地方的一处河谷发现了北戎与大魏军队的交战痕迹。乌兰王子在获胜之后,命令属下向河谷丢了一把火,借着秋风,大火迅速蔓延,河谷满是烧焦的残肢断体,一片惨烈。
随秦王参与此次战役的副官郭虔就被发现死在了河岸边,万幸他的头部还留有一部分完好的皮肤,才被朱继成认了出来。
秦王坐骑雪球马也被烧成了焦炭,腹部还插着一把贯穿它的长矛。
至于秦王的尸身,的确没有找到。
但这种情况下,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找到了认不出、还是没有。
郑嘉禾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纸,手腕不停地颤抖。
此时房中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才能把自己压抑了多天的情绪外露。
她不相信!
这完全不应该!都半年过去了,一直顺顺利利的,怎么就这时候出事了呢?
杨昪可是大魏的战神,从无败绩的大将军,怎么可能呢?
他还许诺她要在秋天的时候回到长安,他们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都没有见面了!
她还等着他凯旋,等着为他庆功。即使他声望再上一层楼,她也不在乎了。
郑嘉禾感觉到鼻尖一阵酸涩,她眨了眨眼,那在眼眶中蓄了多时的泪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晚饭的时候,她就没怎么动筷。
夜深人静,郑嫣入宫来看她。
郑嘉禾侧躺在榻上,一只手臂屈着垫在头下,她望着墙角跳跃的灯烛,双目有些无神。
“阿娘,”郑嘉禾说,“我想去边关寻他。”
郑嫣道:“糊涂了不是?你离开了,朝政怎么办?再者说,你就是去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不是都派了好几拨人去找了吗?他若还活着,过段时间自己都会出来的,你就安心在长安等消息就行。”
郑嘉禾的手指轻轻蜷缩,她听着郑嫣的话,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就是说说。她内心有这个冲动,但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任性。
……
“朱将军!北戎人又来了!”
夜晚,并州城门上响起急促的鼓声。自从几日前大败之后,乌兰王子多次趁夜派人攻城,似乎是想要趁着秦王身死,大魏军心大乱之际,一鼓作气,将并州城打下来。
朱继成咒骂了一句,提枪登上城墙:“打死这群龟孙!”
他算过了,上次大败,虽然大魏损失惨重,但北戎人也死了不少,如果不是大魏这边还折损了主帅和一位副将的话,说是两败俱伤也不为过。
数不清的箭矢射向城墙,有大魏士兵倒了下去,很快又有后来的补上。
朱继成站在城墙上指挥,他视线扫过一个胸前中箭,正被其他士兵抬下去的人,突然眉心一凝,大步走了过去。
“将军。”抬着担架的士兵站住了。
朱继成朝他们摆了下手,然后走到受伤的士兵身侧,弯腰看了看他的伤口。
箭矢刺入胸膛,铠甲都裂开了几条缝。
一个士兵道:“北戎人的箭矢似乎经过改良,变得格外锋利,已经有好多人都是这样中箭受伤的了。”
朱继成皱紧眉头:“快送去军医那里。”
士兵应是,然后赶忙走了。
朱继成却又走到一边,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北戎人的箭矢。
他眯起眼睛,在火光下细细观察。
箭头是铁质的,带着倒勾,与之前秦王殿下受伤那次中的箭没有什么不同。
少顷,他猛然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
根本不是北戎人的箭矢变锋利了,而是将士们身上的铠甲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