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树村的邹里正倒是个人物。
他听了姜兆年转述的话,既没有刚愎自用地表示不信,也没有慌手慌脚立刻召集村民开会。
而是次日叫大儿子邹明德套车,拉着他进城亲自去瞧瞧情况。
果见有几波衣衫褴褛的难民在红叶县城外落脚,扎起了简陋的帐篷。
只他们停车观察的这两刻钟,就瞧见从官道上聚集过来几十个难民。
照这么下去,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形势不容乐观。
邹里正急忙让长子掉头,赶回大柳树村,将各族族长以及族老们喊来,关门商议了半日。
次日一早天还黑着,他就敲响了晒卖场上的大锣,把全村人都给召集过来。
一脸严肃地将隔壁兖州府一年闹两次蝗灾的事情给说了,然后建议村民家里有粮的不要卖粮,没粮的趁着粮价还没涨起来赶紧买粮。
每家每户务必囤够一年的粮食,挨到明年秋收。
人群立刻炸开了锅,有那家里粮食或是银钱不宽裕的,不解地问道:“里正,囤粮到夏收就成了吧?到时收了麦子就能接上茬了,为什么一定要囤到秋收?”
这么想的显然不少,话音刚落,立时就有好几个人出声附和。
邹里正白他们一眼,没好气道:“咱们齐州府跟兖州府紧挨着,蝗虫吃光了兖州府的粮食,谁晓得它们会不会飞来齐州府吃咱们的粮食?
就算蝗虫不飞过来,万一发生个旱灾或是水灾,到时麦子颗粒无收,粮价又被齐州府的难民搞成天价,你们买得起吗?
买不起粮你们吃什么?连挖野菜充饥都挖不了,早被难民挖光了!你们干脆喝风得了!”
一番话将那几人堵得哑口无言。
邹里正又缓和了语气,劝说道:“咱村田地多,这几年光景又好,大家手里多少攒下些家资,也别藏着掖着了,该拿出来囤粮就囤粮。
银钱花没了可以再攒,但家里要是饿死了人,那可是花再多银钱都换不回来的。”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村人再无人提出异议,俱都乖巧答应着会囤粮。
至于私底下会不会阳奉阴违,邹里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该告知的都告知了,该建议的也都建议了。
如果他们舍不得银钱买粮囤粮,自己不想给自己活路,那也是咎由自取。
在邹里正忙活的这两日,姜椿又买回来十石麦子跟三石黄豆。
不提粮囤里那五石粟米,光麦子她家就囤了二十五石,能吃足足两年了。
至于黄豆,那都是囤来给宋时桉榨豆油吃的,压根就没被她算在粮食里头。
当然她也没忘了提醒舅舅郑艺跟表妹王银儿囤粮。
郑艺家她是亲自去的,从县城回来的次日,她卖完肉后就去了他家。
结果刚到门口,碰巧就遇到了正急匆匆出门,准备去肉摊子寻自己的郑艺。
“椿娘我正要去寻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郑艺大喜,也顾不上甚甥舅大防了,扯着她的袖子就往堂屋里拉。
进了堂屋后,郑艺关上堂屋的门,神神秘秘地说道:“兖州府闹了蝗灾,地里颗粒无收,朝廷也没赈灾,难民都跑咱们齐州府来了,过阵子粮食价格肯定飞涨。
你回去跟你爹说一声,赶紧买粮囤粮,最好能囤够到明年秋收的粮食,晚了可就买不到平价粮食了。
姜椿笑道:“这不是巧了么,我来就是跟舅舅说这茬的,没想到舅舅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她这是关心则乱了,郑艺跟长子郑鹏每日都会进城送肉,好几波穿着破破烂烂的难民在城门外安营扎寨,他怎可能会瞧不见?
倒也没懊恼白跑这一趟,万一舅舅家不晓得呢?
姜椿笑了笑:“我昨儿进城给夫君买药,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波难民,跟他们打听了下,才知道兖州府闹了蝗灾。
我想着既然闹了蝗灾,当地粮食不够吃,相邻的齐州府粮价必定会飞涨,所以昨儿回来后就在邱家粮店买了些粮食,今儿一早就赶着来提醒舅舅。
“我们同你一样,昨儿一从县城回来就立时去买粮了。
郑艺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出声招来次子郑鹏,让他去搬三袋稻谷来给姜椿捎上。
姜椿推辞着不要。
齐州府地处北方,主要粮食作物是小麦,日常吃的都是小麦磨成的面粉。
并不种稻谷,稻谷都是南边贩运过来的,价格堪称天价。
姜椿昨儿买粮的时候瞧见过稻谷,本来少买点几袋给宋时桉煮粥吃,但一两银子一石的价格直接将她给劝退了。
想吃粥,煮粟米粥就是了。
粟米就是小米,小米粥便宜还养胃,比大米粥更适合宋时桉。
甥舅俩拉扯推让,郑鲲趁机将三袋稻谷抗到了门外的骡车上。
姜椿没奈何,只能笑纳了。
从郑艺家出来,她没直接去王家,寻了个拐角处站着,花一钱让个小孩子去王家把姜柳给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