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晚忙!挣钱干啥?忙得饭都不好好吃!还成天黑着一张脸!”
邱朗朗回到房间里时,齐梅嘴里还在唠叨裘力,一抬头,看见邱朗朗,立刻改了口:“那什么,朗朗你甭怕他,我们家大力就是长得凶了点,心可软了。”
大力?听到这个称呼,邱朗朗先是反应了下,继而捂着嘴一顿咳,咳了好一阵才压下鼻腔里的笑意。
别人称呼家里小孩都喜欢用个“小”字,可在齐姑姑这,全是“大”,从小裘力就是“大力”,他则是“大山”。以前他听不见,也没觉得有多好笑,这回亲耳听到齐姑姑喊“大力”,亲昵又逗趣,心头压抑的情绪一下子被驱散不少。
齐姑姑没看出他在乐,忙倒了杯水给他,嘴里还在不停努力给大力抹白:“真的!你别不信,以后你就知道了,大力做好多善事呢,全是积累福报的大布施。”
“当然信!”邱朗朗压一口水,用力点头,“裘总是好人。他送我去医院,还帮我付医药费,看我可怜,还......接我回家。”
“是呢,要不说呢!”齐梅轻轻拍了拍邱朗朗的手背,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裘力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都是可怜的孩子。”她别开视线,背转过身擦桌子。
邱朗朗抿抿唇,转开话题:“那什么,裘总今天还回来吗?”
“估计不回,他很少在这边睡,市里有个小公寓,工厂那边也有宿舍,最近说是调试设备呢,忙得看不见人。”
工厂?调试设备?盛山重工不是主做机械租赁和重机贸易吗?邱朗朗不解,试图从裘力之前谈及的产业链中找线索。
其实,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想问问裘耀祖是不是总刁难裘力,想问问裘力是根本没去读大学,还是半路放弃了,他还想知道裘力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可这些问题,作为陌生人的他,还不能问,不该问。
等邱朗朗收拾完行李跟着齐姑姑去往爷爷的院子时,天色已半黑。
“你随着裘力喊‘爷爷’就行。”院子里没人,只有淡淡佛香,齐梅领着邱朗朗往西厢房走,低声说,“这会儿估计吃完饭进佛堂了。”
家里早在二十年前就盖了楼房,只有爷爷这边还保留了最早的大平层结构。佛堂是大姑和姑父相继过世那年修的,从那时起,爷爷就常常在晚饭后一个人在佛堂坐到很晚。后来,次子裘旺西也走了,老爷子就放手了生意,全心全意供奉神佛。
齐姑姑侧身听动静,没听见念佛号的声音,才轻声唤了下:“老爷子?”
里边咳了声,说:“进来吧。”
邱朗朗的手指不自觉握成了拳,微微颤抖。爷爷的声音很苍老,尽管他是第一次听到,但那种感觉却无比熟悉。
布帘掀开,一阵檀香味飘出。
佛堂里有些暗,只有观音像前的长明灯散出柔和的光。
老人一袭灰衫盘坐在蒲团上,手里握着一串念珠,视线随着帘动转过来,却没有落在走在前面的齐梅身上,而是穿过一团虚空,直直落进邱朗朗眼中。
一刹间,邱朗朗眉心灼热,有一种被击穿的疼痛感,眼泪不由自主地滚下来。
爷爷不知为何也怔住,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微光。
见邱朗朗脚步停住,齐梅侧转身喊他,见到他的神情一下子低呼出声,“......这是怎么了啊乖宝?”
“啊,”邱朗朗喉咙哽塞,他挪动了两步,一下子跪在老人身侧的蒲团上,喊,“爷爷。”任由泪水顺着下颌流下。
齐梅惊得说不出话。
老人缓缓向前倾身,却没做出搀扶的动作,而是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孩。半晌,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捧起男孩的脸。
老人的手干燥、温暖,邱朗朗贪婪地偏过脸,枕在那掌心里又低低地唤了声:“……爷爷。”
“朗朗?”齐梅面对眼下突发的境况,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转了半圈找到纸巾,帮邱朗朗擦脸。
过了最初的震动,邱朗朗渐渐平静下来,后知后觉到一丝窘迫,他站起来,接过齐梅手里的纸,背过身胡乱抹抹,同时用力深呼吸调节情绪。
“这就是那孩子?”爷爷的声音问。
“嗯啊,这孩子家里没人了,明年要高考,裘力让我帮忙照顾些日子。”齐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