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淙看着梁澄紧张的模样，一时有点后悔。
关于研发方案的情况，他其实并不是非要从梁澄这里得到什么信息。作为盛峰的总经理，如果这么点事都要从外人嘴里来得知，那他的能力也太差了，估计在盛峰干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他今天叫梁澄出来，并非临时起意。本来是打算在办公室借着研发方案多聊一会儿，但是被周艺彤打断后，他索性直接带梁澄出来了。讨论方案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主要的目的是想创造一个私下和梁澄在一起的机会。并且鉴于上次他试探梁澄时她警惕的反应，这次他特意带上了贺舒航。
贺舒航任职总经理助理后，崔淙便安排他办了几件事情，算是考察加考验。贺舒航完成得都不错，除去踏实沉稳等优点不说，最重要的一点是知道自己为谁负责，嘴很严，有分寸感。总体上崔淙对这个助理还是比较满意的。
再说回现在他问梁澄的问题，如果梁澄信任他，愿意从她的角度谈谈研发的实际情况，那当然好。但是如果她有顾虑不想说，他也不强求。
看着梁澄纠结的表情，他刻意用放松的姿态开口说：“我到盛峰时间不算长，这段时间一直在熟悉盛峰的各项业务。现在经济不景气，盛峰其实也有很多表面上看不到的困难。”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接着说：“接下来研发新产品将是盛峰的重头戏，所以，梁老师，你不用紧张，我呢，就是想听听你对研发方案的想法而已……当然啊，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不想发表什么意见，那也没什么关系……”
他拿起餐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顺势转移了话题：“嗯，这茶还不错，梁老师，你也尝尝吧。”
虽然话题转移得有点明显，但是崔淙这一番坦诚的话语说下来，让梁澄紧绷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梁澄也端起了茶杯，开始喝茶，以此来掩饰自己起伏的情绪。
敲门声响起，服务员开始依次上菜，房间里面开始弥漫着食材的香气。菜很快上齐了，贺舒航示意服务员离开，房间里面又剩下他们三个人。
上菜的过程缓和了刚才略有紧张的气氛，贺舒航起身为崔淙和梁澄添了茶水，他笑着活跃气氛：“崔总，先吃饭吧，这么晚了，估计梁老师肯定也饿了。”
崔淙着意缓和梁澄的情绪，顺着贺舒航的话，接着说：“别说梁老师了，我都饿了。”
私人会所的菜品，精致又美味。梁澄本来早就饿了，但是刚才因为紧张，也想不起饿了。这会儿饭菜摆在面前，胃里空落落的感觉又上来了。她看到崔淙和贺舒航已经拿起筷子开动了，于是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崔淙转动着转盘，让每一盘菜都在梁澄面前停留一会儿，给梁澄留出按照自己喜好选择菜品的余地。食物进入胃里， 生出暖意，咀嚼带来了放松，梁澄慢慢松弛下来。
崔淙一直留意着梁澄的表情，为了不让吃饭时的气氛显得尴尬，崔淙和贺舒航说了一些其他的话题。贺舒航主动说起自己近期在看房子，他之前租的房子离公司有点远，现在想换一个离公司近一点的房子。贺舒航问梁澄住在哪里？于是梁澄就被拉入到了话题讨论当中，三个人边吃边聊，气氛渐渐放松。
中途，贺舒航的电话响起，他拿起电话看了一眼，起身开门出去接电话。房间里面只剩下崔淙和梁澄。
梁澄一时又觉得有点尴尬，崔淙却神色自若地喝着茶水。梁澄想了想，换位思考，如果今天她对崔淙的问题避而不答，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她能感受到崔淙并不是想逼迫她给出答案，且给了她台阶，但是她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样不尊重崔淙。另外如果她真的厚着脸皮避而不答，那她那今天晚上的行为，不就变成一个单纯蹭饭的人吗！这种跌份儿的事情梁澄也做不出来。于情于理，对于崔淙的问题，她都应该给出一个态度。
想到这些，梁澄斟酌了一下，开了口。
她先是看着崔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崔总，我不是不想跟您交流这个问题，只是我怕自己的描述带有主观因素，会给你带来偏颇的影响。您要是不介意，我就简单说说的想法？”
崔淙听了梁澄的这番话，点头说了两个字：“放心！”
于是梁澄尽量客观地陈述了她对脱氢催化的想法。简单来讲，梁澄认为这个研发方向可以尝试，但是因为制备条件限制，需要慎重对待。最后研发产品的构成还是要以催化效果、投资回报率、投产的难易程度等多重因素考虑。
在梁澄叙述的过程中，崔淙始终非常认真地听着。梁澄讲完，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看着梁澄笑了笑。
在梁澄的印象里，崔淙一直是非常严肃的。第一次在培训班教室里，李莹和学员们见到他突然出现时，那紧张的表情，梁澄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有两次开会时见到他，他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冷淡疏离的样子。
现在他竟然看着自己微笑，梁澄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其实从今天崔淙没有硬性让她表达自己的意见时，她就觉得崔淙似乎对她很是宽容。
“梁老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将你的想法告诉我。”崔淙偏过头，深深地看着梁澄：“关于这个项目，不管后续有什么情况，都不会和今天的谈话有关，这个请你务必放心！”
梁澄能感受到崔淙的认真，得到了他的承诺，她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梁澄对于这件事情最大的顾虑，就是担心自己的看法会给盛峰的研发团队带来影响。梁澄觉得，研发团队的决策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考量，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最好不要在背后评判，毕竟研发团队才是对盛峰的生产环境最熟悉的人，她不想因为自己可能的考虑不周，给别人带来麻烦。
还有一点，她跟崔淙不熟悉，自己作为盛峰的局外人，说话必须谨慎，她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被人当枪使。
既不能背刺别人，又不能被别人利用，唉呀妈呀，我真是太难了！尺度太难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