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俩个所在的剧组离得很近，酒店也住在一起，沈北经常看见一个小姑娘，戴着黑框眼镜，坐在嘈杂的人群里抱着电脑码字。 这两年他也多忙于工作，没考虑过谈对象结婚的事，等向外界说出这个想法后，圈子里就有人给他介绍了单身的秦水，他看了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她。 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恋爱后，沈北一直致力于告诉秦水，她被公司调岗，不让她继续做编剧，只是因为她擅长写的现实主义题材没赶上影视风口，本子少了，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编剧了。 甚至试探性地想告诉她说，你如今这样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很好，将来结婚后，我赚钱，你顾家，一起相扶到老，才该是女人最期盼过下去的一辈子。 可听了这一观点，秦水起初还勉强顾着脸面，不去怼他，后来实在忍不了，直接冷脸摆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架势。 沈北再不敢说了。 —— 男朋友不在身边，秦水突然就多出好多时间。 她去了银河别墅，把女儿接了出来。 对于女儿，她的原则是能多小心就多小心，不被媒体曝光是一方面，身边亲近的朋友，也大都不让知道小女孩长什么样，甚至好几次拒绝了沈北要见孩子的提议。 “妈妈，妈妈香香。” 小姑娘鼻子很灵，能闻出妈妈的味道跟阿姨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妈妈擦香香的乳液啦，给我们萍萍也擦一擦，好不好。” “好，萍萍也擦。” 她把女儿从怀里抱到地毯上，起身去找上次在育婴店买的儿童乳液。 时间有点久，忘了塞哪个抽屉了。 “唔…” 萍萍的哭声突然从客厅传了过来，吓了秦水一跳。 她忙跑回去查看，原来是孩子的手不小心磕到客厅茶几上了。 “不疼，不疼，妈妈不好，妈妈呼呼。” 秦水见过好多别人家的小孩儿，却没一个像她女儿这样活泼好动的，长大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儿，真让人操心。 晚上把萍萍送回别墅后，两天没联系过男朋友的秦水，在电话里不停跟沈北道歉。 “别生气了，是我女儿太闹了，一刻也离不开人，我找个东西的空儿，她都能出点儿事。” “可是小水，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视频看你一眼，开着视频聊天，影响你照顾女儿吗？” 不影响…可是会看到萍萍的长相。 这话秦水只在脑子里转了转，没说出口，沈北是怀着一颗真心跟她谈恋爱的，她不能出口伤人，让对方觉得她不信任他。 “对不起…别生气了…” “唉……” 两人抱着电话又聊了一会儿。 周絮的电话打了进来。 秦水听着扬声器里不停出现滴…的声音。 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见周絮电话不放弃地一直打，便跟沈北道了晚安，把他的挂掉了。 “萍萍手上怎么肿了？”周絮问。 秦水闻言点了外放，戳进微信去看周絮刚刚给她发来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上女儿手指肿了一小块，可能是因为小手太白，还透出一点点斑驳的淤青，应该是下午磕那一下弄的。 “下午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你怎么看孩子的？”周絮语气不善。 “怪我没看好孩子…我以后一定注意。” 秦水没把女儿磕那一下当回事，小姑娘胆子大又皮，以前在她这边儿的时候没少磕碰过。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看周絮微信里发来的图片，看完就见手机界面最上边，还有几条未读信息，是陈姐发来的。 【小水，萍萍手磕到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及时给她消消肿呀。】 【被小絮看到了，发了好大的脾气。】 秦水还要解释什么，电话里周絮激动责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秦水，你如果不想管孩子，你可以告诉我，我不勉强你。” 又说：“明天我会带萍萍去育儿中心，让心理医生给孩子检测一下，看她是不是还需要你这样的妈。” 他的口气特别重，秦水胸口忽就被他责备的话，锤的上不来气儿。 过了好半天，她才强忍住恼怒，对电话里挑事的男人说：“随便你。” 说完挂了电话。 她难受地呆了半晌，脑海里复又涌出那些
破败不堪的回忆。 生萍萍那一年，她几乎日日都能听到周絮说这种戳人心肺的话。 “为什么不要孩子？” “你们写剧本的，不都写什么为母则刚吗？原来都是骗观众的。”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拿掉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是孩子爸爸，我不会同意你把她拿掉。” “……” 三年过去了，秦水竟莫名佩服起了当年的自己，如今周絮一句话就能让她万箭穿心，那么当年，她是怎么顶着他的狂轰乱炸，非要拿掉孩子的… 当年的她，理智且头脑清晰。 “周絮，别妄图拿母亲对孩子的情感来控制我，我肚子里只是个受精卵，不是孩子。” 那时的秦水，觉得自己受高等教育，三观很正，绝不会因为周絮的强词夺理而强行妥协。 可也不知从何时起，她才意识到，当年的他，似乎也没什么错。 这世上，理智和感情，从来就是不分伯仲。 秦水打开手机微信，给周絮写了个小作，意图让他体谅，孩子只是太活泼，像大多数孩子一样磕着了，没什么大碍，又委婉提到，让他不要去责怪陈姐，毕竟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半天，周絮微信才回过来一句【你跟当年一样，真能给自己的自私开脱。】 — 第二天晚上，秦水给沈北打完视频电话后，便有些心神不宁。 临睡前打了陈姐的电话。 “陈姐，周絮今天带萍萍去育儿中心了吗？” “没有，他说要带孩子去了？” “他昨天说的。” “哦，那我明天问问他。” “别，还是别问了。” “……” “我就是随口问一句，你别去问他…” “……” “对了陈姐，萍萍的手消肿了吗？” “我拿鸡蛋一敷就消下去了，小絮那孩子就是见不得他宝贝闺女有一点事，孩子好动，这磕磕碰碰怎么可能避免。” “是我大意了，当时萍萍不哭也不说疼，我就以为没事，也没告诉你。” “行了，你也别内疚了，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陈姐。” “对了，我今天给她拍了视频，小姑娘跟我说话可逗了，我发给你看。” 陈姐对萍萍是真的喜欢，一跟秦水聊起孩子来，就刹不住车。 只她还没聊尽兴，就听见别墅门口有了识别指纹锁的动静，陈姐忙挂了电话，去了门口玄关处。 “小絮回来啦。” “嗯。”周絮懒懒应了一声。 “萍萍睡了，你动静轻着点儿，要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做。” “不用了，谢谢陈姐。” 周絮换好鞋，直接去了萍萍卧室，从被子里小心拿出女儿的手来看。 对于周絮这几天过度关心孩子的举动，陈姐有些个奇怪。 她试探着说：“我给她拿鸡蛋揉了揉，没一会儿手就不肿了…” 周絮又应了一声，然后问：“她妈今天问过吗？” “问过了，小水才刚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还问…” “问什么？” “没什么，就问你是不是带孩子去育儿中心了？” 原来那女的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孩子到底需不需要妈妈。 从女儿卧室出来后，周絮去了房，他关紧门，打开窗，点了一根烟。 闷头抽了两口，还是掐掉了，女儿跟她妈有一样的毛病，对烟尘过敏。 当年两人谈恋爱的时候，秦水经常被周絮身上的烟味，呛得直咳。 “咳…咳…周絮，你看公司哪个练习生抽烟了？你虽然没什么名气，可要是被粉丝发现你抽烟，会影响你人设的，你怎么一点事业心都没有。” 那时的他，私下里常是一副痞子模样，笑着对秦水说：“公司还没给我定人设，你倒先给我安排上了，我是没什么事业心，原本也不想干这个。” 秦水早就从同事那里知道了周絮上班缺勤的事，对他的懒散不上进，很不满意。 “你不愿意干这个，为什么参加公司竞选，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闻言，周絮面色忽变得阴沉不快，撇过脸看向别处，好半天才又转回来，又是一副痞子模样地嘲
笑她：“因为能挣快钱养活你。” 说完就要去亲她，也知道自己嘴里有烟味，她肯定会奋力躲避。 两人闹了半天，结果就是，秦水没什么力气推开他，忍着呕，叫他得逞了。 等男人亲够了，秦水一本正经道：“你不许再拿之前做网红的事来内涵我，我说了，我不后悔。” 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那表情…恨不能把不后悔三个字刻到脸上。 “那昨天晚上，是谁酸溜溜跟我说，说跟你一起入职的那个赵静怡，学历和长相都比不上你，可上月直播，拿了四万，换了新手机，还计划着买车。” “我也没闲着，最近写了好几个短剧本子呢，长期效应懂吗？我现在的工作比她的更有长期效应，她也就这两年挣钱而已，你跟她一个部门，你拿你自己跟她比，别拿我比。” 周絮嗤笑一声，搂她在怀里，又抵上她的额，强迫她同他四目相对，然后阴阳怪气地问她：“秦水，你瞧不起网红，是不是也瞧不起像我这样的练习生？” 每年到了毕业季，成千上万的网红和成千上万的练习生流入市场，他们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靠青春挣几年快钱，然后就转行干别的去了。 “我没瞧不起谁，你别再造我的谣，小心我告你。” 想了想又对他说：“上次发微信给我表白的那个男编剧被我拒了，微信截图也发你了，你没看截图上的时间吗？我拒绝他只用了三秒，你还不满意？周絮，你是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呀？” 秦水抬手搂住他，脸埋进他脖子里蹭了蹭，一脸的得意。 周絮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成全了她的虚荣心，顺着她的话问：“你不是一直嫌我没事业心不努力吗？” 秦水：“那我对自己男朋友有要求怎么了？” 两人拧巴了好一会儿，最后怎么收尾的周絮忘了，只记得谈恋爱的时候，他一心只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可她却总抱着个破笔记本疯狂码字。 烟灰缸里躺着半截烟卷，被掐灭后尚留余星，周絮看着它慢慢尽，这才抬手关了窗。 桌上的手机，微信提示声一直在响。 是他新女友发来的。 【为什么分手？】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阿絮。】 【你不能不告诉我，就判我死刑啊。】 【对不起，阿絮，我哪里不好你说，我都改。】 周絮简单回过去六个字【不合适，就这样。】 回完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这个千金女友只谈了三个月，说起来还没到他厌倦的程度，只因秦水突然相亲成功，被迫提前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