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送走秦母，回来见秦水闭着眼睛想睡，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摆在茶几餐盘上的一次性筷子，掰开，送到她面前：“吃点饭再睡吧。” 秦水接过筷子，却没吃饭，她问周絮：“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 他从外走回来的工夫，秦母就有行动了？ 他一个演员，也没那么好诈。 “没说什么，让阿姨好好休息。” 秦水原不想让周絮送她妈出去，知道他肯定会跟她妈妈胡说八道，可又怕这么晚了，她妈一个人去马路上打车不安全。 “你明天让陈姐回来吧，萍萍病了，需要人照顾。” “陈姐的手还没好利索呢。” 他不管她说什么，都自然而然地答，没察觉什么不对。 秦水却忽然睁大眼睛瞪着他，心里骂道，演戏演的挺有信念感啊，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她拿出手机，点开白天下载下来的那张照片，怼到他面前。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絮看着那张他抱女儿在育儿中心的照片，收起他的演技，不说话了。 秦水压着要跟他撕破脸的冲动，气道：“要不，我跟陈姐打个电话，咱们当面对质。” “” “周絮，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絮在她的连声质问里，竟觉出满心满眼的委屈，他只是想曝光她和萍萍，想借此让她和男朋友分手，过后也花钱公关让网友误以为他是渣男，虽然出现了不可控的事件伤害到了她，可也在努力补救，送走陈姐是想跟她多些时间相处，想让她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美好。 幼稚地做这一切，不过因为，他还爱她… “我想干什么？秦水，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想我女儿有妈妈，想告诉你…另外那一条路…没那么难走…想我们” 秦水厉声打断他：“周絮，我说过了，我有男朋友。” “所以呢，我跟孩子就活该被抛弃，就因为你有男朋友？” 之前在保利小区门口，周絮也是这样被秦水堵住了嘴，当时，她不管他要说什么，都抢在他前面开口拒绝了，理由是，她有男朋友。 可他只想告诉她：秦水，我不恨你了，你也不要再怪我，你给个机会，我们再试一试，这次，我们只谈恋爱，绝不被结婚和孩子的外力所扰，就算最终没能走到一起，也要真正了结那份感情，否则，我不甘心，因为，我还爱你。 可秦水显然并不想听他说那些，她想的是，往后的路，她只想往前走，找个差不多的对象，挣点工资，踏踏实实过日子，也扎心地承认，那条路上，没有他和女儿，她和周絮已经在这几年的摸爬滚打中，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不是一类人了。 这男人亲眼见证了她四年以来是怎么一步步被打脸，当初信誓旦旦选择了事业，最后却调离了编剧岗，一事无成，她没脸再跟他在一起，也不期待跟他再在一起，更不愿主动回忆以前的美好，至于女儿，能躺在这样的病房里看病，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我有男朋友了，我只想往前走，眼前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我不后悔以前的选择，我不后悔。” 一个人在说不后悔的时候，应该是慷慨激昂的，是大义凛然的，是饱满笃定的，大约只有她，是泪流满面的。 周絮绝望到了极点，眼里的愤怒和不甘撕扯着他的身体，颤抖不止，他猛地站起身，转身出了病房，想掏根烟出来抽一口，又发现没带，索性拿起电话，大半夜的打给了王阳：“把杨导的电话和那个热门项目的策划发到我手机上，还有，明天一早让人做变更编剧的合同。” 王阳一脸懵：“周总，变成谁啊？” “沈北。” —— 一千万和男朋友你选谁？ 现代社会独立女孩不犹豫，都选一千万。 又有人问，为什么没人这样问我们男人。 因为从古至今的各种名言事迹告诉我们:明摆着的事…不用问… 沈北从横店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参加酒席。 “杨导，您好，我是沈北。” 包厢里，沈北殷勤拉开桌前的座椅，引着杨导坐下。 周絮笑着对杨导说：“杨导，沈老师刚出差回来，家都没回，就要我安排请您吃饭，那，行李箱还在那儿呢。” 他指了指躺在包厢一角的行李箱。 杨导客气夸道：“年轻人，够拼。” 周絮不
再寒暄，直说道：“杨导，您多少给我个面子，沈老师是我的朋友，我不说非求您签他，至少，给个机会认识认识嘛。” 杨导：“你小子，少给我扣高帽，签谁做编剧，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沈北又站起来：“杨导我敬您，希望您百忙之中抽空看一眼我的资料，我干了，您随意。” 杨导：“小沈老师别这么猛喝，太伤胃了。” 杨导端起桌上给他准备好的热茶，抿了一口，放下又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想趁年轻拼事业，又是熬夜又是喝酒，哎等老了，像我这样一身的病，就知道身体有多受罪了，最后拼出来了又怎样呢，回头想想，还不如穷的时候有意思。” 沈北和周絮互看了一眼。 杨导又转到周絮身上：“小絮你也别总喝酒，回头长出啤酒肚，想复出也复出不了了。” 周絮笑道：“杨导，您别打我主意，我肯定不复出了，这年头演员这碗饭哪那么容易吃，如果单纯想吃红利多挣两年钱，还不如回家做公司，再说现在明星红了翻车的还少吗，前两天因为我女儿闹的那些事，差点把我翻沟里去，我跟您一样，爱惜羽毛，不干了，不干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杨导见周絮和沈北为了项目不停在喝，叹口气道：“行了，你俩呢，也别喝了，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剧本由小沈老师操笔，我监制，我不看你的面子，我只看跟你姐的交情。” 说完，让服务员把桌上的酒撤了，又跟沈北探讨了一下对这个剧的看法。 杨导见沈北对答如流，对故事内核理解的很深入，心想，虽是个年轻的不知名编剧，可拿过来的材料看着也还行，关键是周絮力荐他，他总归要给年轻人机会，给他的编辑团队注入新鲜血液，无所谓这一个半个的项目了。 —— 酒店门口，送走杨导的车后，周絮走到酒店侧面的石墩那儿，看着街道上的车水人流，点了根烟。 沈北跟过去，也从兜里摸出一根。 周絮：“你也抽？她对烟粉尘过敏你知道吗？” 沈北：“偷着抽呗，不过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周絮：“不再选一下吗？杨导作为过来人，感悟人生的话，一点儿没听进去？” 他们抽烟的地方光线暗，沈北两根手指夹着烟，放到嘴上猛抽了一口，烟火星骤然亮起，映出了他眼里的星星水光。 “周总，你出题之前没看清楚吗？这不是选择题。” 大导演＋热门ip+总编剧。 这不是选择题。 打工人不配有选择。 “你准备怎么跟她说？” 才几句话，沈北又点了一根：“该怎么说怎么说呗。” 他把秦水约到了一个常去改剧本的咖啡厅。 秦水怒不可遏：“太可恶了，他怎么能这样。” 心说，这绝对是周絮能干出来的事，就像之前故意曝光她和萍萍一样，幼稚的让人无语。 秦水在心里骂完周絮，又一把抓住沈北的手，她无法理解沈北此刻做出的选择。 “小北，你怎么能答应他呢，我知道我最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忽略了你的感受，可以后不会了，网上那些事都过去了，还是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沈北面色平静，反握住秦水的手，看着这个眉目间浸染了迷茫和忧愁的姑娘，打断她的话：“小水，你冷静下来，你没有不好，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他稍稍停了一下，给秦水调整状态的时间，然后说：“小水，我在项目和你之间选了项目，不是因为你不好，相反，我很喜欢你，甚至这几天已经在想怎么跟你求婚了，选项目，是因为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否则我会后悔，你也不会好受，即便我们坚持一起拒绝了他，可心里总归会留下那么一根刺，你做编剧的，我的话什么意思你肯定能理解。” “小水，你这么激动，这么难以接受，不是因为我选了项目，是因为这个事是周絮安排的，你觉得他是故意整你，故意让你难堪，故意破坏我们的感情，所以才无法接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去掉周絮这个名字，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只是我短暂人生中扩展事业的一次机会，只不过额外多了个条件，不能谈恋爱。” “小水，如果这样说，你还是无法理解的话，那你可以回想一下，你当年不也为了一个项目，放弃了周絮和你女儿吗？这两件事，本质上并无区别。” 说到这里，沈北察觉秦水被他握着的两只手慢慢不抖了，脸上痛苦的表情也去了大半，他知道，她听进去了，与此同时，他们的恋爱关系，也彻底结束了。 <
> 沈北的心莫名难受起来。 人都有两面性，如果说，刚刚那个平和冷静为眼前女友娓娓分析道理的人是他，那么现在，私心渴望女朋友冲他哭闹撒泼，求他别分手的人，也是他。 他毕竟喜欢过她，可是很显然，她没那么喜欢他。 “小水，对不起，别哭好吗？我们都是普通人，只是做了普通人都会做的选择。” 秦水垂下眼睛，默默看着眼前的咖啡，不再激动了。 不止普通人，任何人面对这样的选择，都经不起考验，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不让自己去直面这样的考验，才是对人生最大的尊重。 好半天，秦水才自言自语道：“我只是想要往前走，这也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