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桌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向门口走去,擦肩而过的刹那,却被一股力道挡住了去路。
陆际远先是紧紧地握住了女生的手腕,接着松了松,欲言又止。
两个人僵持着,一个要走,一个要留,走的那个不果决,留的那个不坚定。
“对了,我忽然有件事想问你。”洛溪说。
陆际远眸中有光亮一闪,含着隐隐的期待。
“你问。”
“既然你能骗我一次两次,那大概也有第三次。”洛溪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启齿,“那瓶香水,你还留着吗?”
说的是她多年前苦心孤诣,熬干了一腔心头血调配的那瓶定情香。
“留着。”陆际远说,“当然留着。”
“所以你没有卖掉它?”
“当然没有。”
“那就好。”洛溪轻笑一声,“你总算还干了件人事。”
在陆际远数之不尽的谎言里,唯有这一条让她没那么难受。
但她却说:“别留着了,扔了吧。”
“洛溪!”仿佛胸口遭受一记重锤,陆际远喘气都有些困难,“你别离开我行吗……我爱你。”
“爱我吗?真的吗?陆际远你跟我说句实话,从头到尾,你其实爱的只有你自己吧。”
上一次她问对方“你真的爱我吗?”,心里还存着侥幸,但这一次却真的明明白白看清了自己一厢情愿的卑微,洛溪无法再为陆际远开脱,也无力再妥协。
“那是不是也得问问你,你给过我爱你的机会吗?”男人低着头,声音竟有些沙哑。
“机会?呵呵。”笑声从嗓子眼深处散到空气里,洛溪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什么机会?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机会?那确实没有。陆际远,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是么?”陆际远说,反问不像反问,两个字里没有纠缠和不甘,倒像一个无恶不作的凶手潜逃十余年,过够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后终于落网,在即将来临的牢狱之灾面前张开了双臂。
他觉得释然,有种无法言说的畅快。
与表现出来的难堪不同,另一个陆际远真切地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甚至希望洛溪能早点发现,然后狠狠地打他一顿,再骂他几句,也好过他两头骗,两边哄,然后两手抓,两手都落空。
但为什么这一刻真的来临,却有钻心蚀骨的疼痛。
“不是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做的却尽是见不得人的事,你的爱有这么拿不出手?”洛溪抬起下巴斜睨他,眼尾的不屑要把陆际远刺痛了。
他眼眶通红囫囵着点点头,笑得勉强:“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是个东西……不计后果地分手伤害你,什么事都瞒着你,偷偷调查你,还装成别人接近你。”
“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听他细数完四宗罪,洛溪也懒得再补充。
她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仿佛不自由的爱摆脱了桎梏,一口气跃下几万丈的悬崖,永不能再回头。
“你好好爱自己吧,以后不用来爱我了,我无福消受您那伟大的爱。”
门在身后打开又关上,薄薄的门板好心切断了两个人的对峙。
洛溪来到房间外,楼梯往下,其他人正在客厅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时间滴答滴答照常流逝,一如既往。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她想,原来放弃陆际远是这种感觉。
八年了,她终于做到了。
不再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念想,不再奢求对方的爱,不再执着于为自己的深情找一个寄托。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好好爱一个人再被一个人好好爱回去,这件事从前她以为易如反掌,如今才觉得,太难了。
要有多幸运才会同时拥有爱人和被爱的可能,她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