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别哭,你再等等我……”陆际远甩下肩头的包,翻出条绳子迅速找根树干系好,“……我马上就下来找你。”
血液倏地涌向大脑,眼眶不自觉发起热。
陆际远手脚打着颤,在腰间又稳又快地系了个结,不等踩实站稳就顺着山壁往下,攥紧的手背蹭在坚硬的石头上,刀子一样剌破了一大块皮,他恍若未觉,任渗出的血洇入了绳子,自由落体般只三四秒就到了坑底。
洛溪泪水糊了满脸,在陆际远转身的同时扑了上去,被男人一把抱了满怀。
懦弱的外衣被撕下,她等到了她的神降,在雨夜孤立无援时,何其有幸。
猛烈的、海啸般铺天盖地的气息里陆际远用力地把她揉进身体,一寸又近一寸,像空洞般的惊惧眨眼被填满,自发涌出炽热的心头血,漫至全身。
“你有没有受伤?”他问,嗓子早已哑成砂砾。
“没有……”洛溪在他肩窝拼命摇头。
还好,还好人没事。陆际远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这是他拼了命护着的人,一次又一次失去已经够痛,如若不能确认她安全,那他一再的退让和不甘还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才来啊……”洛溪瘪瘪嘴,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肩头,冰凉的雨水里连呼吸都那么冷。
“对不起,怪我……我应该早点发现的……”陆际远一刻不停吻着她的头发,不忍松手,唯恐眼前只是泡影。
他死死地闭着眼,嗅闻怀中人的气息,需要一再确认是她,是洛溪还活着,心口的疼痛才能逐渐退去。
好一会儿,洛溪止住了眼泪,抽抽噎噎地哼:“陆际远,我脚疼……”
陆际远蹲下身摸了摸她抬起的脚腕,肿得老高,同时他还发现:
“你皮肤怎么这么烫?”
他站直了,冰冷的嘴唇贴到对方的额头:“你发烧了?”
皱着眉,像在埋怨她不说。
洛溪不答,埋头到他怀里又开始掉眼泪。
感冒的人都脆弱得很,在黑夜里被放大的不安全感也在此时反噬,一点关心都能让她心防崩陷。
陆际远心软得像被放进岩浆里煮沸了,又搁在云朵里飘着,顿时什么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背你上去。”他把她湿透的外套脱下,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还有力气抓着我吗?”
洛溪伏在他宽阔的背上,吸了下鼻子,点点头。
“那你抓好了。”陆际远不放心,又用湿衣服加了一层保障。然后拽了拽绳子,背着洛溪往上爬去。
这点距离换了他可能都不太需要绳子,助跑一段距离脚一蹬攀住坑顶,几下就能爬出去,但背着个人就不一样了。陆际远爬得格外稳当,也格外缓慢。
脸颊绷出紧咬的形状,他死死抿住嘴唇,但厚重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一丝出来。
洛溪紧紧贴在他的后背,用仿佛要融为一体的力气抱着他,她脸上打到雨一片冷意,又把头往前伸着,想帮陆际远挡雨。
雨林里天地一片寂静,唯有他们心跳的声音隔着两幅躯体在同一频率响起,似要洞穿胸膛般热烈。
岩壁滑得踩不住,陆际远额角青筋都凸出来,却不作声,一步一步踏实了往上,石头在脚下发出碎裂的动静,他愣是没打一个磕绊,连绳子晃都没晃一下,带着洛溪爬了出去。
出来的瞬间他跪倒在地上,回过头时头发全部湿透,不知道是汗还是雨。
洛溪慢慢从他背上下来,心疼地擦了擦他的脸。
陆际远却抓住她的手,冷声道:“这是在哪儿摔的?”
女生的手上全是长短不一的小伤口,已经结疤,但依旧鲜红。
他忘了自己手上也有伤,甚至更严重。
“掉下去的时候蹭到的。”洛溪看到他的手背,心里抽裂似的一动,这才想起另一件事,“Vike,你来的路上有没有遇见她?”
话音刚落,远处窜起一道亮光划破黑暗,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去,第二道信号弹如流星坠落,在此情此景竟如劫后余生的烟花般璀璨。
“遇见了,小杰带人去救她了。”陆际远重新蹲下去,“你先上来,我背你下山。”
然而,几分钟前还扑在他怀里的人却忽地变卦了。
洛溪默默擦干净眼泪,干干的语调带着沙哑:“你认得路,你先去找他们。我走不了路的,你不用费力背我。”
陆际远闻言掉头看她,由上及下的角度,半张侧脸锋利又俊朗,眼中却有肆虐疯长的不解。
“你说真的?”
洛溪不敢看他,用不回答代表默认。
倏忽间男人的眸中闪烁出浓烈的失望,陆际远别开脸蹲在那儿数十秒,数尽了呼吸里的难过,方才缓缓站起了身。
“好。”他说。
转身走出几步后,想了想却又补充道:“你不用回去问她,她跟我说了,是我自己执意要来找你。”
他甚至没说“她”是谁,洛溪已然听懂。
她愣住,张了张嘴,仍旧未发一言。
任由着陆际远迈开了步子。
没有冲锋衣遮雨的上半身只余一件雪白的T恤,在黑夜里不知怎么居然比信号弹还刺眼,男人的后背全湿了,布料贴在上面,衣角一侧泛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