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行五个丫头跟在桂嬷嬷的轿子后边,从白大娘小院的巷子里绕了三个弯儿才行到大道上。
京城里“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白大娘住的蘅芜巷便是落在茶馆、戏院扎堆的北街市。
道两边的铺子店门大开,前沿的空地上除了张着大伞的摊贩,还有杂耍的、说戏的、卖茶的、相面的,三五个孩童手执面人儿笑闹着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元宵倒也罢了,她见惯了现代的高楼大厦,不觉得这街市热闹吸引。身旁另个圆脸的小丫头却被迷花了眼,站在一处点心摊前差点忘了挪步。
元宵一见,拉了圆脸的衣角,偷偷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圆脸回神,才惊觉摊子不远处佝偻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瞧。圆脸被他贪婪的目光一摄,也不敢再看,紧紧地拉着元宵的手走得离桂嬷嬷的轿子又近了些。
“刚刚可多谢你了。”走出百十米远,圆脸见再看不见那汉子的影,才亲亲热热地揽着元宵的手臂,“你不知道,我先前就是被拐子拐了,卖给白大娘的。”
元宵看她大喇喇的天真模样,心道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叫二妞。”二妞从兜里摸出一把午饭时偷拿的炒黄豆,递给元宵,“你的名字是元宵吧,真好听。”
“不过是上元节出生,讨了个巧。”元宵接了两粒豆子,从破碎的记忆里拼凑出一些这具身子的身世。
她家虽不富贵,但亲爹是木匠,平日也能糊口。只是亲娘过世后,新娶的后母见不惯前边的孩子,或送或卖,竟一个孩子都没留下。
许是因为离了白大娘逼仄阴暗的小院儿,二妞兴致勃勃,从自己爱吃什么聊到要去什么地方。
叽叽喳喳的,时间也过得飞快。
越往西走,街市越是气派,桂嬷嬷的轿子也停在了一条院落林立的小巷。
六个丫头跟着桂嬷嬷进了偏僻处的一座小院,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七八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桂嬷嬷一手指挥着她们新来的六个去烧水劈柴,又引着个叫香秀的去做晚上的饭食。
元宵知道她的命数此刻尽握在桂嬷嬷的手上,丝毫不敢怠慢。二妞也不敢偷懒,使出吃奶的劲儿从井里打水。
柴火劈了一堆,元宵就听见桂嬷嬷在厨房里喊她。
“去,把这点子碎茶煮了。”桂嬷嬷拿了纸包的一点茶叶沫子,递给元宵。
元宵伸手去接,瘦削的手指肤色黑黄,却洗得干净,指甲里不见一点污泥。桂嬷嬷知她方才还在劈柴,进了厨房还晓得要净手,满意地点点头。
桂嬷嬷给碎茶身披白毫,是微发酵的白茶。元宵掂量出那点碎茶不过两克的分量,便将小个儿的铜壶灌了大半壶的水。
等到壶内清水冒泡,便立马投入茶叶,合盖焖煮。待到汤面滚沸了又立刻离火,歇了半刻汤面平静,元宵才将茶水给桂嬷嬷送去。
袅袅冒着白烟的茶水注入茶碗,桂嬷嬷见汤色清澈明亮,香味竟也比以往强上一分,看向元宵的目光越发得意。
“你这丫头,还真有些本事在身上。”桂嬷嬷叹完一句,便不再多说,让元宵吩咐摆饭。
吃过晚膳,丫头们收拾完早早被赶去通铺睡觉,一大早又被叫醒,匆匆喝了碗稀粥,就被桂嬷嬷领着说要带他们进府。
二妞揉着酸痛的小腿,苦哈哈地小声同元宵抱怨:“可千万别像昨日走那么多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