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晟动作很迅速。 三月初,二皇子顾卓钰刚刚大婚,京城还沉浸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里,顾卓晟在边关安排的人马往京中递了折子,军情急报,一路快马加鞭送到皇帝案上。 草原胡人近来有些骚动,驻守边关的将士连着一月戒备,可世上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便派使臣向大可汗问话。 听说草原可汗曾在中原育有一女,年关来访的使臣打听到流落在外的小公主的消息,回去向可汗禀报,这才有了边关异样。 消息传到京城,顾璟禹在朝堂上发怒,人人自危。 从前草原上部落众多,虽说胡人都擅长骑马,身体素质普遍比夏朝人好些,但草原环境恶劣,胡人每到寒冬便冻死一批,再有部落之间为了一块肥沃的草地冲突不断,死伤颇多,顾璟禹从未将草原胡人放在眼中。 没想到出了个大可汗将草原统一起来,竟敢威胁到他头上了。 顾璟禹向来不是懦弱的皇帝,面对胡人隐隐威胁,当即命边关将士主动出击,进攻草原。 四月,边关大败,雍城关失守。 五月,夏朝军队一退再退,临县失守。 紫宸殿。 顾璟禹将折子狠狠扔到地上。 “废物。” 他看向夏朝舆图,如今在胡人凶猛的进攻下,已有了一块小小的缺口。 虽然这对庞大的版图来说不值一提,可却是狠狠扎在顾璟禹心里的一根刺。 他手指轻巧桌面,思索军中是否还有能用之人。 贤妃的哥哥李将军是一员猛将,但他在军中威望过高,若非必要,顾璟禹不想轻易用他。 除此之外…… 他陷入沉思。 天子发怒,无人敢上前触及霉头,温兴贤守在殿外苦着脸等了半晌,派人去请白芍姑娘到殿前伺候。 此时此刻,哪怕是他进去恐都要挨几个板子,也只有白芍姑娘能劝上一劝,省的陛下气坏身子。 白芍这段时间并不是天天都在御前,太子时常进宫,皇帝虽有心阻拦,却也不能挖了太子的眼睛,干脆让白芍多在偏殿休息。 只怕连顾璟禹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如今对皇宫的掌控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牢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白芍依然能和从密道进来的二皇子相见。 顾卓钰偶然发现宫中竟有密道。 太子之争失败后,他蛰伏在京中,暗暗寻找合适的时机,同时也一直在追寻父皇突然与大皇子联手的原因。 因此大婚前夕他极为忙碌,几乎没有时间进宫去找白芍,也没有机会向她坦露自己的心意。 娶妻只是为了巩固朝堂势力,顾卓钰对未来妻子毫无情谊,他自认问心无愧,心中只有药药一人,只是没能亲口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总归缺了点什么。 好在老天爷都眷顾他,顾卓钰意外发现宫中竟有条密道直通宫外,仔细考察后他得以通过密道与白芍相见。 见面的时间很少。 为了防止密道被发现,顾卓钰不会出现在偏殿,通常都是等白芍独自一人的时候将她带入密道,但因着密道内极为闭塞,空气混浊,白芍身体孱弱,不能久待,二人说不了几句话就匆匆分别。 直到皇帝为了防太子,时常让白芍在偏殿休息。 顾卓钰才找到机会,大胆在偏殿幽会。 此刻,他正在偏殿中。 顾卓钰大婚,白芍似是被伤透了心,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搭理他,更别提从前那般亲热,顾卓钰自知理亏,甘愿伏小做低伺候她,哄了许久才哄得人回心转意。 但再如何,这根刺都已经扎了下来,顾卓钰明显感觉到他的药药不如从前那样热络,在他的再三追问下,白芍终于在今日对他吐露原因。 “二哥哥,”她伸手想触碰他的脸,指尖堪堪触及一点温热,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去,“你,新婚之夜,你可曾……” 她泪眼盈盈,带着一股叫人心碎的怜意。 顾卓钰猜到未尽之言,喉结微动,只觉得任何言语都万分干涩:“是,药药,她毕竟是我的王妃,我不可能……可药药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白芍垂下眼帘不愿看他:“回不去了,二哥哥。” “哪里就回不去!”顾卓钰抓住她的手放在胸膛,“药药,你摸,这颗心为你跳动。” 然而白芍却挣扎着抽出手,一下都不愿碰到他,背过身:“二哥哥,不要再说了。” 顾卓钰哪里受得了她不理自己,在他心中,白芍就是他的药,她只
属于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便合该是由他任意雕琢的璞玉。 他压抑着无名怒火,将人抱在怀中,和从前一般与她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可怎么都撬不开她的唇。 顾卓钰不敢强来,沉默地松开她。 晶莹的泪光从白芍的眼角划过,她用手背狠狠擦拭他触碰过的地方,声音细微却极为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脏。” 她说……什么? 顾卓钰受到莫大的刺激,愣愣后撤一步。 她嫌……脏。 沉默在空气中无声发酵。 白芍也被自己说出的话惊到一般,慌忙想补救,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低着头,不知该如何面对顾卓钰,任由空气安静下来。 半晌,顾卓钰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放在桌上。 她堪堪坐在桌边缘,双腿无处倚靠,身子后仰,被他逼近,只得环在他腰间。 顾卓钰眼尾通红,伤心地望着她。 白芍狼狈扭头,却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惊到。 向来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二皇子,在她面前缓缓低下头颅,主动将自己的命脉送到她手上。 “药药,我是你的。”顾卓钰极为偏执,“不要丢弃我,好不好?” 脆弱的脖颈就在她掌中,只要轻轻一用力,她就能让他陷入窒息。 在任何关系中,白芍向来都是弱势的一方,从前为了能在后宫生存下去,她也曾无数次主动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可这是第一次……她掌控了别人的性命。 白芍手上忍不住微微用力。 明明被扼住命脉,顾卓钰却一点都不觉得恐惧,甚至为这状态着迷,他从来不知道被人掌控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等白芍松开手时,他竟还有一丝不舍。 “消气了吗?”顾卓钰小心询问。 白芍沉默。 顾卓钰试探性触碰她,轻轻舔舐她手腕内侧青色的血管,观察她的神色。 好在他的药药并没有彻底厌恶他。 顾卓钰更用心的伺候,竭力照顾她的感官,只求让她快乐。 情到浓时,两人皆有些忘乎所以,被门口轻声的呼唤惊醒。 “白芍,陛下想见你。” 仿佛一碰冷水浇在心头,急促的呼吸平复,顾卓钰回味口中的甘甜,最后在白芍掌心落下一吻。 “等我。” 雀儿在门口耐心等了一会儿,白芍才开门。 匆匆扫了一眼,白芍身上的衣衫有些许凌乱,可能是刚刚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衣,雀儿瘪瘪嘴,反客为主将人拉近屋内,摁在梳妆台前。 “你就不能好好打理打理。”她一边碎碎叨叨一边替白芍穿戴齐整。 被念叨了,白芍也不恼,任由她替自己收拾,乖巧回应:“雀儿真好。” “那,那还用你说。”雀儿大声反驳,过了一会儿又别别扭扭轻声叮嘱,“你小心些,陛下心情不好。” 救场的白芍姑娘总算到陛下跟前儿了。 顾璟禹正闭目养神,身侧传来熟悉的脚步,很快,一个柔软的身躯嵌进怀中。 他熟练地将人往上抱了抱:“温兴贤那个滑头,又找你来了。” 白芍柔柔弱弱靠在他怀里,轻轻应声。 突然想到了什么,顾璟禹低头,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你倒是有些胡人血脉。” 白芍面露疑惑。 顾璟禹却有了新的想法,只是话没出口,又眉头紧锁。 她向来不愿看到陛下皱眉,伸手替他抚平眉头:“不要担心。”她认真道,“我帮你。” 顾璟禹神色莫名,注视她许久,自己先吐出一口浊气,拍拍她单薄的脊背。 隔日,顾璟禹召朝中重臣在紫宸殿详谈。 此次谈话并不愉快,几位大臣意见不合,争论不休,吵得陛下心烦意乱。 最终仍是派李将军率兵攻打胡人。 六月,边关败仗,主将被俘,京中气氛紧张。 后宫中,贤妃得知自己的哥哥被胡人活捉,气急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等她转醒派人去打探消息,得知陛下已决定向胡人求和,才稳住没有再次晕厥。 还好……还好陛下念在多年君臣情分,愿意求和。 使者将求和带去,
草原也很快给出回应。 他们只有一个诉求,就是找回草原遗失在夏朝的明珠。 陛下圣旨一下,全天下人都知道草原正在寻找他们的大公主,寻了足足一月,坑蒙拐骗者不在少数,只是被那草原派来的使臣一看,都不是他们的大公主。 再问有没有具体细节,只说当年可汗式微,语言又不通,未曾留下信物,亦不知那女子名讳,只知道她叫茹娘。 就连女儿当时也没来得及取名,只换她娇娇。 夏朝官员都觉得这事极为荒谬。 普天之下,有多少小娘子被称为茹娘,又有多少女童乳名娇娇? 更何况多年前陛下夺嫡时,天下大乱,不幸在战乱中丢了性命的百姓不在少数,又如何能确认那茹娘和娇娇还活着? 一时间群情激奋,只认为是胡人找了个由头起兵攻打夏朝罢了。 恰在此时,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草原使臣偶然间见到了陛下身边侍奉的一个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