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老儿停下来时,周围一片昏暗。 姜雨芫环视四周,大大的房子没有窗子,只着几点烛火,墙上挂满各种各样的刑具,正中摆着几个木头架子,一看便知是审犯人用的。 此时,云素卿正被牢牢捆绑住,悬在木头架子上,吓得面色苍白,颤抖不已。 鹞姬在挑拣刑具,恐吓云素卿: “你想明白了,是自己说,还是让我替你说。” 水玉老儿不屑地说道: “磨磨唧唧做什么,鹞姬下不去手,白费功夫。” 姜雨芫问道: “鹞姬那么痛恨云素卿,展凌空和她到底是真是假?” “嘿,这种事十有八九,不对,是有一个算一个,没得跑。你只看鹞姬厉害,还没见识云素卿的手段。看着鹞姬占尽优势,真斗起来未必是云素卿的对手,小丫头,凡事要多看多听,活得久了自然知道的就多了。” 云素卿一直摇头,祈求鹞姬: “真的不是我,鹞姬大人,那根红色羽毛确是出自我身上,可我绝没有进过你和王上的卧房,更不敢将自己身上的毛发落在床榻上。我冤枉啊,鹞姬大人,一定是有人要故意陷害我。” 啪!啪! 鹞姬给了云素卿两耳光,打得她两颊显现出两个红手印: “贱人,你不至是人贱,嘴也贱,自己做下的龌龊事,要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蠢笨的东西,当我看不透你的技俩。不想你全族跟着陪葬,就快快认罪,省得耽误我的时辰。” 云素卿抬起低下的头,眼中含泪: “鹞姬大人是要屈打成招么?且不论我做没做过,都要拿我族人的性命威胁我,好让我认罪。我怎知即便认罪,鹞姬大人会不会跋扈到借着我的罪名,再对我云氏不利。鹞姬大人不亏是风氏最有才干的大公主,善于挑拨是非,将后宫的火引到前方阵营,既有理由拿捏住王上,也制造了发兵灭我云氏的良机。你这般心机城府,却长就女儿身,真是可惜了了。” 鹞姬听得更是怒火中烧。 啪啪啪!接连给云素卿几个巴掌: “该死的贱货!谁教你妄议于我的,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鹞姬当真气恼至极,抄起一根带刺的鞭子,朝云素卿身上抽打下去。 啪啪啪! 鞭鞭见血! 云素卿非但没有□□喊叫,反而狂笑起来: “打死我吧,鹞姬大人,让我的血溅你满身,或许能让你解解气。啧啧!怎么能彻底消除你的怒火呢,谁让你遇上我这么一个□□之人呢,我不止是妄议于你,更是污秽到教你发指。展凌空,早已与我交好,自我出生,便注定要是服侍教唆他的,谁叫他偏偏在众多云氏女子中选了我呢。” “你,你,你” 鹞姬抽打得愈加凶猛,恨不能将云素卿鞭策成为灰烬,但云素卿的话教她震惊,更多的是伤心,头脑发昏,身上越发没有力气,每一鞭仅仅是看着使力,其实已卸去大半力量。 云素卿强忍疼痛,言辞里更加肆无忌惮: “鹞姬大人,你不是想知道吗,那便听完了再打死我不迟。你们风氏太过强大,与展氏联姻,更成了灵禽族最有权势的王族。而且你又那么争气,一举得子,将来展念要是做了展氏的王,哪还有我云氏的一席之地。我云氏也曾长途跋涉,去极寒的北地寻求百里氏的助力,可人间的北夷实在难以对付,断了我们的去路。权衡之下,只有展氏可为我族仰仗。你们不是说我风氏女子娇媚浪荡么?男人偏就爱软香温玉的云氏女子。我与凌空初相见时,他那般英雄气概令人不胜神往。你可知,他对我一见倾心,在我风氏王族留宿数日,都是和我在一起。哦,我差点儿忘了,那时你正怀着身孕,行动不便,这些事自然也不知道。” 鹞姬丢下鞭子,拿起一把剔骨刀,恶狠狠在云素卿跟前比划: “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教你挫骨扬灰,活埋你整个云氏。” 云素卿伤痕累累,提着气劝说: “鹞姬大人再等等,我嗨没说完呢。别的暂且不提,单今日羽毛一事我必要给你个交代。就在后半宿,展念发梦惊醒,你去他房中哄他入睡。王上便召我去了你们卧房,至于我们干了什么,不说你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是,我们做了你和他不曾做过的,说了你和他不曾说过的。骄傲霸道如你鹞姬大人,也有输得彻底的时候,而且是输给我这样名不经传的云氏郡主,哈哈哈” 哧地一声,云素卿的血溅了鹞姬一脸。 那把剔骨刀插进云素卿胸口,只消再进一寸,云素卿便一命呜呼了。 <
> 血顺着云素卿的嘴角流下来,她眼中早已没有惊惧,而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淡定神情: “杀了我罢,让展念为我陪葬。” 剔骨刀没有再往里刺。 恐惧从鹞姬眼中传递到全身: “你干了什么?说,你把我的念儿怎么样了?” 云素卿冷冷地回应: “我活他便活,我死他便死。”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鹞姬身上蔓延,将她吞噬,不仅来自内心,更来自皮肉。 鹞姬松开握住剔骨刀的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你,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何时给我下的毒?” 云素卿笑得瘆人: “鹞姬,你不是生就一双天眼么,可看破一切,怎地就没有看透展凌空的心,没有看出我的计谋?任你有多厉害,到头来不过是个只会相夫教子的蠢钝妇人。” 鹞姬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在抖动: “你个千刀万剐的贱人,胆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叫你生生世世遁入无间地狱,时时刻刻受罗刹地魔蚕食,永不能为妖,永远见不了天日。啊!我的眼睛!” 鹞姬的凄厉惨叫让姜雨芫听得浑身难受,她扭曲的四肢比当年七先生的死还可怕。姜雨芫的声音也跟着颤抖: “鹞姬要死了吗?” “死不了。” 水玉老儿不以为然: “她是天生神通,再厉害的毒也只能毁了她的神通,命暂时还伤不了。” “鹞姬,你的眼睛中了鸩毒,知道毒是从哪儿来的吗?哈哈哈哈!你一定想不到,毒在我血里。云氏不远万里寻到鸩毒,每日让我浸身在毒水里,毒性慢慢渗透到我的血里,教我染毒而不至身死,只为将来有一天能用我的血毒死你。不过,为以防万一,我还用那支你踩烂的羽毛浸染了我的血,这下,不止是你眼睛里,还有你手上脚上都是鸩毒。哈哈哈!要亡我族者,我必先亡之。只要你死了,我云氏就能东山再起,展凌空必会娶我为后,你们风氏就等着灭族罢!” 云素卿狂傲地笑着,丝毫不像一个重伤的人,倒似个精神抖擞的斗士。 鹞姬通得似是麻木了,她拿开捂着眼睛的双手,露出两只滴血的瞳孔。那双美目浑然失了光彩,犹如暗沉的深渊里飘荡着浑浊的烟尘,整个人都随之黯然失色。 两道黑色的血顺着鹞姬灰扑扑的脸颊淌下去,她两手向前摸索,摇摇欲坠,口中咒骂着云素卿。 云素卿笑得更欢畅了: “骂吧,骂吧,你个瞎子。从今往后,你再也看不到你儿子了。对了!还有你儿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抚养他长大,给他铺就好前程,毕竟,他是凌空的亲子,我待他好,凌空会待我更好,你说对不对。瞎子,你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心胸和算计,所以才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唉真教人扼腕叹息。” 鹞姬身上的毒性不断发作,她每走一步都愈加艰难,似乎连耳朵也不好使了,摸到一柄刀,把自己割得满手流血,拖着刀朝前走,时不时挥起刀用力凭空砍杀: “云素卿,我杀了你,杀了你。” 砍了个寂寞,连云素的卿衣角也没够到。 鹞姬越是痛苦,云素卿就越是兴奋,冲鹞姬喊道: “鹞姬大人,别在这里耍威风了,你去打开门看看,你的父母兄妹还剩几个活口,这会子快去,说不定还能赶上那没断气的好道个别。” 哐当! 鹞姬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她发疯似地往后跑,跌跌撞撞,终于摸到门,忽地推开。 外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细弱的呼救声隐隐传来。 哈哈哈哈 云素卿几乎笑断了气: “晚了,你的娘家灭族了,鹞姬,你看那火光,是凌空放的火,他要烧死你的父王和母后,把你全家都烧成灰烬,当然,还有你。鹞姬,你是多么可悲又可笑,空有一双天眼,竟看不透你的枕边人和别的女人,还由着他们两族联合,在你眼皮子底下灭了你的母族。我和你到底是谁蠢笨呢?你一味争强好胜,不会对你的夫君曲意逢迎,令他厌恶你,你更是纵容你风氏王族,任意践踏他族,这些罪孽你风氏要拿命来还。从此,我云氏就高高在上,世世代代碾压你风氏子民。不!我才没有你那么蠢,我要让他们顺从我,尊崇我,甘愿为我效犬马之劳,做我的最低等的子民,让他们的后代忘记曾经风氏,把风氏从灵禽族永远抹杀掉,你和你们都将不复存在。” 鹞姬似乎是听不到云素卿在说什么,站在门口,火光映照着鹞姬的背影轮廓,那么美的一个人,佝偻着身子,
似乎随时都会倒地不起。 姜雨芫看得不忍: “怎么会这样!鹞姬原来历经这样惨痛的过往,云素卿看起来柔弱,却比北夷人更可恶。展凌空和鹞姬本是夫妻,怎么忍心杀绝鹞姬家人?” “唉” 水玉老儿叹息一声: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权势,什么做不出来,既有那弑父杀兄的人,与其不相干的妻族更能任意屠杀。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妖,连神仙,都逃不了这层干系。” “前辈救救鹞姬吧。” 姜雨芫一边恳求水玉老儿,一边朝鹞姬走去。 水玉老儿面露难色: “我救不了她,任谁也救不了,你知道这里面只是过往,鹞姬也是那根发丝所化,她的过往也只有她渡劫。” 忽地一拍脑袋: “哎哟!我们来错了地方,没看着灭族的热闹,现在往前折返一个时辰,还来得及。” 说着,又要转身飞旋。 这次,姜雨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水玉老儿: “莫要去,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既然我什么也做不了,须得快快从岁月梭里出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