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道川和姜雨芫心里都是一紧,暗道:糟了。 姜雨芫带走展念,展氏发觉后四处搜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肯轻易罢休。 仅凭欧阳道川一人之力,绝无可能护住大家。 雄鹰训练有素,找准目标,各个击破。利爪如铁钩,尖喙似利刃,寻常人被抓挠一下都难保命。 姜雨芫眼看一双巨翅铺天盖地压来,无假顾及自身安危,转而紧紧抱住姜宗志,以身相护。 欧阳道川眼疾手快,拉弓射箭,朝即将落到姜雨芫头上的雄鹰射了一箭,雄鹰中箭,偏离方向,重重砸在地上,变成一个受伤的俊美少年。 师泽蹦跳过去,惊叹道: “灵禽族化成人都长了副好皮囊,可惜为禽为鹰时个个狰狞粗陋。” 苍玦凑上去,对那少年评头论足: “我看这模样也就一般,与我年轻时有云泥之别。师泽,你在这里憋闷久了,不曾见外头有多少俊男美女,目光变短浅了啦。” 一言不合,师泽朝苍玦挥起拳头。 苍玦一边逃一边喊: “又打我,你看那些老鹰要吃人啦,快去帮忙呀!” 师泽紧追不舍: “我懒得管些闲事,看热闹才好,跟他们打架,辱没了我这身老骨头,打服了你才教我称心。” 苍玦上下乱窜,时不时吆喝几声‘杀人啦,杀人啦’。 欧阳道川才救了姜雨芫,扭头一看,灰狼已和两只大鹰缠斗在一起,鲜血与羽毛乱飞,打得异常激烈,他们近旁便是蒲姑姑。正是灰狼奋力护住蒲姑姑,才让大鹰没有可乘之机。 蒲姑姑手持一根木棍,胡乱挥舞,本要驱逐大鹰,却不慎打在灰狼后腿上,疼得它嗷嗷叫唤,给大鹰可乘之机,朝灰狼颈上狠狠啄了一口。灰狼落了下风,连连被大鹰逼退。 没有灰狼在前相护,一只大鹰瞅准机会,朝蒲姑姑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道川一箭射出,将那只大鹰射落,掉在地上,也变成一个俊美少年。 欧阳道川连射两只大鹰,奈何还有十多只在他们头顶盘旋,伺机痛下杀手,根本无法扭转局势。 灰狼战得吃力,欧阳道川待要转身解救,又见两只大鹰齐齐攻向胜将军,使马匹惊厥,几乎掀翻马车。 阡陌随即从车门处滚落下去。这下,空中的大鹰似找到最满意的猎物,纷纷一哄而下,朝阡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雨芫惊呼一声,使出浑身力气,一跃而起,扑到阡陌身上,用自己掩盖住她。姜宗志紧随其后,趴在姜雨芫身上,用手牢牢护住姜雨芫的头脸。 数只大鹰一齐张开尖锐锋利的喙,最先啄在姜宗志手上,令他皮肉尽烂,几乎痛晕过去。 待姜雨芫反应过来,要反护住姜宗志时,姐弟两个连同阡陌全被群鹰的铁爪死死钳子住,生死不过眨眼间。 欧阳道川左顾右看,一边是蒲姑姑被大鹰追逐撕咬,一边是姜雨芫被群鹰围攻,无论先救哪一边,另一边都无法保全。他连发数箭,只是稍稍驱逐几只鹰,根本无济于事。 正难以抉择间,围攻姜雨芫的鹰群突然四散,纷纷落逃。 欧阳道川长舒一口气,奔向蒲姑姑。 姜雨芫正疑惑鹰群怎么突然散去,却见大鹰们尽数都环绕在欧阳道川和蒲姑姑近旁,攻守有度。欧阳道川一人难敌众多灵禽,为护蒲姑姑周全,被抓挠撕扯得满身血痕。 再看看身边的姜宗志,他的双手已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脸上和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他咬紧牙关,直到痛晕了也没有哭一声。 阡陌虽然还在昏迷,背上也破了好几处,毛发凌乱。 胜将军刚从鹰口下逃过一劫,亦是满身血迹。 此时,唯有欧阳道川和蒲姑姑身在险境。 姜雨芫就近折下一根藤条,奔向欧阳道川,拿藤条驱赶鹰群。 欧阳道川才唤了一声‘雨芫’。 一只大鹰两只利爪抓住姜雨芫双肩,挥动巨翅,将她带入半空。 姜雨芫但觉鹰爪陷入自己皮肉里,剧痛之下,双脚离地,越飞越高了。 惊吓中,姜雨芫感到一阵眩晕,微微叫了声‘欧阳哥哥’,心道这回必要殒命于此了。 大鹰飞得迅疾,疾风中姜雨芫浑身颤抖,耳畔听得一声回应,大鹰忽然撒开双爪,远远飞弹出去。 姜雨芫却未就此坠落,但觉身后袭来一股暖流,一双手将她揽过,稳稳落地。 银牙,一定是银牙。 姜雨芫脑
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银牙。 双目流转,落在那人身上,可不就是银牙。 他笑,眉眼展欢颜。 欢颜里尽怜惜,皆为姜雨芫身上的伤: “疼不疼?” 这一问,惊动正与苍玦扭打在一起的师泽。 她停下手,直勾勾看着银牙,露出少女般的娇羞,赞道: “苍玦,你说得对,外头来的少年更俊美,不过在我看来,他便是天上人间最如我意的郎君了。” 他,自然指的是银牙。 苍玦小声嘀咕道‘痴货’。 这时候,师泽眼里全是银牙,哪里还听得到他的话。 银牙更没在意师泽的话, 他的眼里全是姜雨芫。 姜雨芫宁可因伤而痛,也不愿银牙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走了便是走了,怎么还会再来? 姜雨芫心头闪过这样的念想,口中却道: “是你。” 非问非答。 “你不想我来吗?雨芫。” 银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姜雨芫肩上轻轻一抚,肩上的伤一点儿也不痛了。 姜雨芫答非所问: “你的伤都好了,便很好。” “我的伤并未痊愈。” 银牙直截了当的回答,如同他目不转睛的眼神一样让姜雨芫感到压抑。 此时,姜雨芫最担忧的还是欧阳道川和蒲姑姑,银牙的到来或可解眉之急: “银牙,求你救救欧阳哥哥吧。” 姜雨芫没有把握能说服银牙。 银牙更是毫无人性地一口回绝: “他与我毫不相干,不必救。” 如此干脆的回话出乎姜雨芫的意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姜雨芫此时才发觉自己仍被银牙揽住,立马甩开他双手,恨道: “放手!我也与你不相干。” 径直奔向欧阳道川。 银牙跟上去,抓住姜雨芫: “别去,雨芫,灵禽太过凶猛。” 姜雨芫用力拉扯,却甩不掉银牙的手,气道: “正是因为灵禽凶猛,欧阳哥哥快要撑不住了,我才要去救他,即便是死,我也决不弃他。” 说着几乎落下泪来。 银牙一怔,眼眸里布上一层氤氲,似是问,又似是自言自语: “你要为他而死吗?你心里只有他。” 人一恍惚,手也松了。 姜雨芫趁机夺步而去。 可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欧阳道川全身负伤,稍不留神,一只大鹰抓起蒲姑姑飞向高处,鹰群秩序井然,有的阻拦欧阳道川,有的伺机捡回地上的鹰族少年,很快,鹰群互相簇拥着,飞向远处去了。 救母还是过河? 欧阳道川回看一眼,他早发觉银牙的到来,唤一声‘雨芫’。 朝大鹰飞走的方向追去。 灰狼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姜雨芫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大声喊着‘欧阳哥哥’。 转眼不见他和鹰群的踪影。 只留下空寂的云空与无限的悲伤。 银牙凑上来,轻轻去擦姜雨芫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 “雨芫,不要哭。” 姜雨芫一把将他的手撩开,凝眉怒视: “何须这般假惺惺,蒲姑姑遇险,欧阳哥哥定是要追到灵禽族,展氏必会拿他泄愤,生死难料,这下便教你称心如意了!” “你这是在怨我吗?雨芫。” 银牙抬了抬手,又放下: “你与欧阳道川日日相伴,一口一个欧阳哥哥唤着,可知他的真面目!假惺惺的该是欧阳道川,你以为他千里迢迢不惧艰险护送你们是出自真心?其实不过是他为一己之私受制于人罢了,既然已到东鱼谷,他留在这里已无用处,自然是要走的。雨芫,你为他伤心,可值得么?” “不值得,不值得。” 抢着答话的是师泽。 无论苍玦怎么往后拽,师泽死也不肯后退一步,反而愈往前去,越说越是兴奋: “小姑娘,你要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先前那少年是不错,但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个,
这么好的郎君,你都不喜欢,我倒稀罕。” 说着摇身一变,老妪成了花容月貌的美人,柳腰摇摆,媚眼乱飞,好不风情。苍玦悄悄拉了拉她后襟,不料摸到一条尾巴。赶紧捂紧嘴巴,以免笑出声来,小声咕哝: “好不羞臊的老太婆,尾巴都翘起来了,什么话也说的出口,老不正经就爱白面后生。” 话音虽小,还是被师泽听到只言片语,她一转身,少女变老妪,面目凶恶狰狞: “你说什么?” 苍玦吓得浑身战栗,声音都在发抖: “没没说” 师泽的愤怒开始膨胀,完全展现在她身上,头上长出角,白发飘散开来。身上的衣物开始脱落,生出鳞片,手脚化为龙爪,好大一条巨龙盘着身子将苍玦环绕在中间,张口咆哮,震得大河翻涌澎湃,狂风大作。 苍玦缩下去,变成水玉珠子,从龙脚缝隙里滚出去,滚到姜雨芫脚边停下。 姜雨芫附身拾起水玉,但觉身上一紧,已被巨龙高高卷起。 银牙唤了一声,伸手去抓姜雨芫,只差分毫,没有触及她衣襟。待要飞身再夺,猛地一个大浪打过来,铺天盖地的水砸向银牙。 只这一瞬间,巨龙已卷了姜宗志、阡陌和胜将军,跃入大河,龙尾摇摆,掀起惊涛骇浪,斩断去路。 “银牙,你死心吧。” 师泽的话飘散在风浪里。 银牙眼看着浪头打过来,无力冲破阻拦,但从浪花里望着一条白色巨龙在波涛里起伏遨游,逆流而上,很快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