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既然愿意留着,我自然不会强行拿走。” 王老伯一个心放了下来,“多谢宋姑娘。”说罢,转身接着去担水了。 王老伯走后,只留下宋玉悲与望泱二人面面相觑。 听罢二人的对话,望泱心思几度千回百转,玉佩是宋玉悲的,也就是说,他在前世,确实与宋玉悲见过,甚至有可能宋玉悲见过与他在鬼界成亲的妻子。 “在想那枚玉佩?” 望泱如实道:“是,师父见过前世的我?” 宋玉悲眸光浅浅扫过望泱,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道:“见过。” 望泱接着道:“那师父可曾见过我在鬼界的妻子。” 宋玉悲揉胳膊的手放了下来,漆黑的眼眸盯着望泱的面孔,见他逐渐露出不安地神色,方才轻轻一笑:“我不是说过了,未曾见过你前世的妻子,我不过我倒是见过你幼年躺在父母怀抱的模样。” 她眉尾微微扬起,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夏日,穿着红色肚兜,肚兜上绣了……” “刷”地一下,望泱整张脸都红透了,也无从分辨宋玉悲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想捂住她的嘴,让她停止说下去。 望泱这样想,也这样干了。 手心抵住女子柔软的唇,潮湿的气息缠绕肌肤,滚烫炽热,一如望泱此刻的心。 宋玉悲话音一顿,她含笑看着望泱,往前走了一步。 望泱神色慌张,腰间撞上木桶,方止了后退的步伐。 宋玉悲笑出声,笑声不断在望泱耳穴回荡。 她推开望泱捂的手,轻声道:“徒弟,我说着逗你玩的,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信了。” 望泱冷白的面容红得几欲滴血,他避开宋玉悲的视线,道:“徒弟愚钝。” 宋玉悲笑了笑,再逗下去,这人怕是当场就能将自己煮熟,她往旁边走了一步,看了眼木桶里的米,经过数次的淘洗,洗过米的水,几乎没有什么颜色,她道:“这一轮淘米过后,就不用再淘了,重新添上干净的泉水,浸泡十二个时辰。” 望泱无声地松了口气,低头道:“是。” 宋玉悲转身离开,余光扫过那一方角落。顾灼华在擦洗酒罐,天眷涯悠闲地坐在一边的树荫下,一错不错地盯着顾灼华。 注意到宋玉悲的视线,天眷涯抬起头来,冲她轻轻一笑。 宋玉悲走过去,一时间也捉摸不透天眷涯对顾灼华的态度,若顾灼华真是天眷涯前世的妻子,用整个魔界的未来,也要找回的妻子,怎么说,也该万般宠爱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看似万般在意,实则又不放在心上。 “魔尊,看了觉得如何?” 天眷涯打量着眼前的人,她自称是酒馆掌柜,法力却高得吓人,这绝对不是一位酒馆掌柜该有的样子,他微微挺直脊背,眸光落在宋玉悲似笑非笑的脸上,道:“宋姑娘酿酒的功力,自然是无可指摘的,只不过,若全是些米酒,未免单调了些。” “不知魔尊有何指教。”上午见面时,还剑拔弩张的人,才过了几个时辰,便能和颜悦色地坐在一块,讨论事情,实在是令人佩服。 一旁的顾灼华手上一刻不停地擦拭着酒罐,却因出神间,没有留意酒罐上烧制不平整的小刺,被扎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扔下手中抹布,去看手上的伤口。 与宋玉悲说话的天眷涯突然停了下来,往顾灼华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宋姑娘若能多酿些不同种类的酒,本座这萤石,自然也会多翻上一番。” 宋玉悲心底算盘飞打,笑眯眯道:“不知魔尊口中的翻一翻,是翻多少?” 天眷涯站起身,道:“三倍,若宋姑娘能多酿出一个品类的酒,本座愿意给宋姑娘三倍的价格。” 三倍的价格,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天眷涯修建观音庙,不管魔界百姓死活,桩桩件件罗列起来,绝对不会是一位好的君王,但绝对是个合格的买家,宋玉悲不可能错过一位如此财大气粗的买家。 面对财主,宋玉悲冷淡的语气在此刻都显得谦卑许多,她道:“在下定然不过辜负魔尊的期望。” 天眷涯转过身,道:“对了,天气太热了,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 宋玉悲看向不远处的顾灼华,道:“是。” 望泱端了茶水,分给众人,又特意倒了杯茶,递到宋玉悲手上。 天眷涯看到,道:“宋姑娘这徒弟收得值,收个徒弟,还送个徒弟媳妇。” 宋玉悲未曾接下天眷涯的话,只道:“魔尊事务繁忙,今日如何会有空过来。” 天眷涯抚了抚
衣袖上的花纹,他似乎格外怕冷,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日子,身上却依旧披着一件大氅。 “日日繁忙,总要有一日是空闲的,本座甚是喜欢宋姑娘这样的日子。” 宋玉悲意有所指道:“魔尊是喜欢我这样悠闲的日子,还是喜欢我这里的人。” 天眷涯将手中茶盏交给侍从,黑色的眼睫抬起,褐色的瞳孔倒映出日光,他微微偏过头,沉声道:“宋姑娘想问什么?” 宋玉悲不过是想试一试天眷涯对顾灼华的态度罢了,她道:“我看魔尊,对我的徒弟的未婚妻格外上心些,心中奇怪罢了。” 天眷涯向来不爱遮掩自己的目的,他要什么,从来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亮给众人看,唯有一人,他余光看着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心底微涩,是他从不愿表露在众人面前的。 “本座确实对她有意。”不过,这时候,他却不想有隐瞒。 一旁的顾灼华听到二人的对话,只觉周身泛冷,她一个箭步,跪在天眷涯身前,盯着他苍白的面容,道:“灼华不过是鬼界一抹鬼魂,魔尊这般的厚爱实在令我惶恐,请魔尊三思而后行。” 一旁的侍从听到顾灼华的话,悄悄看了看自己主子的神色。主子从未对什么事,什么人这般上心过,顾姑娘一日三餐,每日做什么,主子都会事无巨细地问过,想去看顾姑娘,又担心自己太过频繁,惹了顾姑娘生厌,只在每日吃饭的时候,过去。 顾姑娘这般直接地拒绝主子,侍从一时间不知是该忧心自己主子,还是顾姑娘,毕竟自己主子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 天眷涯闻言,扯了扯嘴角,掩嘴低咳了几下,“顾姑娘,本座是真心实意地心悦于你,你愿意的话,本座即刻册封你为魔后。” 望泱想要上前,却被宋玉悲拦下,她拉住望泱的手腕,冰冷白皙的指节搭在他的肌肤上,微微抬头,给了他一个不要过去的眼神。 望泱只能看到宋玉悲毛茸茸的脑袋,垂到脚踝的长发被她盘在身前,红色的衣衫映衬着冷调的肌肤。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顾灼华,突然意识到顾灼华近日的变化,来源于谁。他亦在刹那间明白,顾灼华并非他一直能护在怀里的小女孩,她有她的路要走,而他也不能一直护着她。 “灼华不愿意。”顾灼华一字一句道。 天眷涯瞳孔一缩,嗓子眼发痒,他又低低咳了几下,苍白的面容隐在厚重的大氅里。他抓住太师椅的手柄,青筋浮出手背,轻笑道:“顾姑娘即使不愿,本座也无意强人所难。” 顾灼华松了口气,肩脊微微松,有片刻地愣神,她没想到,天眷涯这般轻而易举地答应了。目光扫到天眷涯苍白的面容,以及厚重的大氅,才注意到,他身体似乎不怎么好,这几日她与他一同用餐,也一直在咳嗽。 终究不干她的事,顾灼华垂下头,道:“多谢魔尊。” 宋玉悲也没想到天眷涯会这般轻而易举地放弃,下令修建观音庙,设下招魂阵,终于把顾灼华唤到他身旁,难道会这般轻而易举地放弃。 思索间,王老伯不知从何处出来,俯身跪在了天眷涯面前。 “王成福拜见魔尊。”王老伯自见到魔尊后,心中便存了事。在此前,他心中一直留有疑虑,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上位者,是否愿意听他接下来的一番陈情,直到看见顾灼华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魔尊,魔尊亦未动怒,这才大着胆子,想要为后辈们谋一条生路。 天眷涯撩起眼皮,苍白的手搭在扶手上,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何事?” “陛下,我是城外的村民,自上任魔尊意外离世到您统一魔界,让魔界万民不再受战乱之苦,我等感激在心,但我斗胆请魔尊到魔界各处走走,如今,魔界数万民众,每日数着米下锅,冬日更是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 “不是免除你们赋税了吗?” “赋税虽已免除,但百姓除了种田,再无其他出路了,米价被商贩打压,普通老百姓想买件暖身的衣裳也难,且魔界似乎已有百年未曾有女婴顺利长大了。”王老伯应道。 无尽的威压沉沉压向王老伯,他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打战,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地上,村中存在的异象,在其他村落中也存在,王老伯曾联动各村的人,试图查明其中因果,却一直一无所获。 天眷涯节骨分明的手,断断续续敲打着扶手,他沉声问道:“你想让我到魔界四处走走,看看魔界万民的日子?” “是。” 此时,院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天眷涯身上,那群年轻的儿郎们,只出生起迎接他们的便是战乱,能得到安稳的生活,有几分田地勉强维持生活,便已是感激不尽了,哪敢奢望王老伯口中的生活。 天眷涯站
起来,他捏了捏指节,一股强烈的压力袭向王老伯,王老伯身体徒然飞了出去,撞上院门,吐出一口鲜血。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教本座做事。”